听到这里,张彩和唐寅对视一眼,心里已经都明白了此番陪客的用意。</p>

徐勋正为自己得了个少年英杰而额手称庆的时候,刘瑾这一日也回了自己在宫外的私宅。虽说兵部尚书的事情还不曾十分准,可他对朱厚照的脾气摸了个八九不离十,知道自己的谋划十有八九能成功,因而索性就把焦芳请了过来,又将宣府大同山西总督刘宇派来京城送礼的侄儿刘材一并叫了来,当着两人的面洋洋得意地说了今日的成果。</p>

听闻皇帝竟是答应考虑,焦芳一时喜不自胜,竟比刘材还高兴些,连忙满斟了一杯送到刘瑾面前:“公公实在是高!这一手若成了,决计能让人有苦说不出!”</p>

“那是,咱家答应的事,哪里还会办不成?”</p>

自从升任司礼监太监之后,刘瑾说话就注意多了,那个俺字已经许久束之高阁不用。此时见他洋洋得意,刘材自也是连声恭维道谢,又卑躬屈膝地说伯父若能调回京师,必定上门拜谢云云。他这一说拜谢二字,焦芳想起自己听说刘宇为此送上了万两白银,不禁鄙薄地撇了撇嘴,自然谨慎地没让这表情落在刘瑾眼中。</p>

觥筹交错之间,刘瑾脸上微醺,言语中不知不觉就带了出来:“徐勋当年刚进京时,不过是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寻常少年,若不是咱家和他交好,他哪来的今天……现如今才刚坐稳就开始和咱家抢位子,唉,少年郎就是容易忘恩负义……”</p>

虽是入刘瑾门下已久,但平常焦芳和刘瑾说话的时候,几乎从没听过刘瑾说道徐勋的坏话,此时听见不由得大喜,情知刘瑾是因为这些天渐渐感觉到了徐勋的威胁,这才在外人面前也不能避免地露出口风来。因而,他立时对刘材使了个眼色,随即就满脸堆笑地附和了两句,正打算进一步挑拨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p>

“刘公公,谷公公来了!”</p>

一听这话,刘瑾半真半假的酒意顿时醒了一半,忙开口叫道:“请他进来!”</p>

见此情景,刘材连忙告退辞去,而焦芳见刘瑾没有让自己退避的意思,便心安理得地安坐原位。不多时,一个秃头矮胖的汉子就领了谷大用进来。谷大用是常来常往的人,见满桌残羹剩饭,他也不在乎,笑呵呵一坐就吩咐人添一副碗筷,随即旁若无人地捞起中间那只烤鸡,撕下一副鸡翅膀,立时大吃大嚼了起来。风卷残云下了半只鸡下肚,他这才接过热毛巾擦了嘴和手,长长吁了一口气。</p>

“请吃饭居然那么晚才让人通知我,老刘你须不地道!”</p>

“看你说的,咱们谁跟谁!我还没计较你来得晚呢,你居然计较我请你请得晚了。”刘瑾和谷大用当初好得能穿一条裤子,这会儿即便是抱怨,也仍然是笑眯眯的,“再说了,就是些家常小菜,说得上什么请吃饭……对了,听说你这西厂正在扩充人手,老丘都到我这来抱怨好几回了,说是你抢生意!”</p>

“怎么,凭他东厂招人,我就动不得?”谷大用嘿然一笑,不屑地说道,“他是运气好接了个最好的职司,东厂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哪里像我那破衙门,什么都要我自己亲力亲为……下次他要是再敢抱怨,你叫我,我和他吵一架再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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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兄弟,也就是说两句,那么认真干嘛!”刘瑾半真半假劝解了一句,随即便闭口不谈正事,只殷勤地向谷大用劝酒。足足一连灌了对方七八杯,见谷大用脸上已经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醉意来,他才开口试探道,“我说老谷,当初最要命的那个晚上,皇上连一句话都没露给咱们就悄悄出宫去了,瑞生那小家伙究竟是拿什么法子糊弄了李荣他们几个的?”</p>

焦芳还是头一回知道,就是决定胜负的那个晚上,朱厚照竟然不在宫里。见刘瑾自己也是面色酡红,他知道今晚若不是刘瑾高兴,又有些醉了,就是自己也铁定被蒙在鼓里,因而斟酌片刻就索性一头伏在桌子上,假作醉倒了过去。果然,眯着眼睛的他就只见刘瑾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这儿,眼睛只盯在了谷大用身上。</p>

“什么法子?嘿嘿……你真想知道?”</p>

“废话,老谷,你就别和我卖关子了!”</p>

“啧啧……那我就告诉你好了!”谷大用笑嘻嘻地又给自己满斟了一杯,直到刘瑾劈手把他的杯子给夺去了,他才夹了一筷子的茄子放嘴里慢慢嚼着,随即慢条斯理地说道,“还能用什么法子,当然只有一条,虚张声势……那三个老小子进来一跪,他便什么话都不说,我自然虎着脸让他们三个有话快说,王岳最忍不住,当即就在那儿慷慨激昂地说什么要皇上杀了咱们这几个祸害。结果么……床上须臾就砸了一个杯盏下来,紧跟着就是玉枕,没多久几个人就吓得落荒而逃了,看着真解气!”</p>

刘瑾能够想到的也就是这么一个法子,谷大用这么说了,他心里也就为之释然,少不得哼哼道:“那小子运气好,要是咱家,借着旧日情分,就是乍着胆子也要上前去掀开帐子瞧一眼,居然这么容易就让他糊弄了过去。”</p>

“否则皇上怎么这么喜欢他呢?如今皇上不住乾清宫,可上下人等还是按照乾清宫的品级设的,他原本只是个答应,皇上似乎还打算给他管事牌子呢,要真的如此,那可咱们大明朝有内官以来最年轻的管事牌子了……”</p>

尽管眼睛因为酒意已经有些浑浊,可乍一听见这话,刘瑾仍然是勃然色变。见谷大用抱着酒杯已经睡了过去,他忍不住没好气地嘟囔道:“皇上就是这脾气,擢升人起来比什么都快……这才不到二十的小家伙就要升管事牌子,俺当年四十多了也就是东宫答应……”</p>

“公公,刘公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