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明人眼前不说暗话,张居正痛快承认道:“我也只能用这种法子,才能既跟老师有所交代,又不违背良心。”</p>

原来徐阶也不知从哪得知,张居正要来沈默这里赴宴,便把他找去,对张居正道:“现在为师刚跟皇上的关系有所回温,就让林润这一本给搅和了……他是我的学生,皇上自然以为,他奏议宗禄是我的主意,”说着有几分无奈道:“如果这件事我不妥善处理,皇上会认为我是得寸进尺,借着非议宗禄,显示自己的权威呢。”</p>

张居正觉着老师多虑了,但做学生的怎能反驳老师,他只好委婉问道:“老师为何不把林润找来,直接对他说。”</p>

“有些话,为师不能讲。”徐阶缓缓道:“我不能在这件事上表态。”</p>

“学生明白了。”张居正只好勉为其难,替老师前来表态。但他又不想让这场削减宗禄的风潮就这样夭折,只能归罪于己,求得两全。</p>

“可你把林润得罪惨了,”沈默淡淡道:“他骂人可是一绝,说不得你就真成了申屠佳。”</p>

“呵呵,能被骂也是一种幸福。”默默无闻十多年的张居正,倒看得开道:“倒是你,宗人府那边还得多担待点,总不能闹出乱子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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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应付得来。”沈默正色道:“倒是有另一桩事,你得告诉我个准信。”</p>

“什么事?”张居正低声问道。</p>

“老师已经容不下胡宗宪了,对不对?”沈默目光如炬,审视着张居正道。</p>

“这个……”张居正的目光有些闪烁道:“我也不是很清楚。”</p>

“太岳兄,你我肝胆相照,相约中兴大明,共创盛世。”沈默却不吃他那套,沉声道:“如果当初的誓言还没有随风而逝,你当知道胡宗宪有挽狂澜于既倒之功,功在千秋社稷!如果此人不得善终,会寒了天下壮士之心,到时候谁还肯为国抵死效力?还谈什么中兴、盛世?!”</p>

听了沈默的话,张居正动容道:“拙言,你说的很有道理,绝不是危言耸听。”</p>

“这么说,你肯帮我说和了?”沈默欣喜道。</p>

张居正面色一阵晦明变幻,最终缓缓摇头道:“拙言,这件事怕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胡宗宪是由严嵩义子赵文华举荐,而后屡屡超擢,都离不开严阁老的帮助,在朝中百官眼中,他就属于严党。况且胡宗宪与赵文华勾结,陷害张经、李天宠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朝臣们都说,要是张半洲仍在,倭患五年前就平息了,现在胡宗宪用这么大的代价,多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完成同样的事情,这算是什么功劳呢?”</p>

“这是什么**逻辑?!”沈默拍案而起道:“强盗理论嘛!当初张经是怎么死的,大家都很清楚,他是严嵩和李默斗争的牺牲品,是为高层内斗陪葬的!”他的情绪有些激动,手都微微颤抖道:“当时他不过是个七品巡按而已,没有他掺和在里面,张经也一样是个死——你可以指责他助纣为虐,但要是没有他,抗倭统帅的位子,一定会被一些庸才、废材占据,我大明的半壁江山,到现在还是血火连天!”</p>

“但在那些御史言官眼中,他毕竟是通过陷害同僚,巴结奸臣才上去的。”张居正轻声道:“德行有亏,这就是致命伤啊!”</p>

“当时那种情况下,只能求一问心无愧,岂能尽善尽美?”沈默摇头道:“太岳兄,不能这样偏颇啊!”</p>

“唉,你说服我有什么用……”张居正叹口气,沉默了好久才干笑一声道:“你是不是看到陆凤仪的奏疏了?还没有明发呢,消息够灵通的。”</p>

“不错。”沈默不瞒他道:“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但我知道这封奏疏如果不压住,胡宗宪晚节不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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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凤仪,南京户科给事中,不过一个小小的科员,估计朝中知道他名字的,不会超过五个人,就是这样一个小人物,上了一道《劾奏东南总督胡宗宪欺横贪**十大罪疏》,打响了清算胡宗宪的第一炮,相信不用几天功夫,他的名字就能人人皆知,想不出名都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