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寒看见那人手里的证据,瞪大了眼睛:“你……你……是从哪里弄得这样东西?”

那人笑了笑,道:“夫人,您想知道少爷的真正死因,我不过是为夫人解惑罢了。——至于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人都死了,很重要吗?”

柳梦寒脸色变得煞白,嘴唇翕合了半天,才带着哭腔道:“好,我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人看着柳梦寒道:“我要说了,夫人可别太难过。只是对方太奸诈,不是夫人的错……”

柳梦寒的心里越来越往下沉,看着那人的嘴唇一开一阖,对她一字一句地道:“少爷,是被夫人的解药,毒死的。”

柳梦寒最恐惧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柳梦寒身边伺候的婆子赶紧过来扶住了柳梦寒。

那人已经意识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控之下,不敢再在宁远侯府停留,将手里的东西交到了柳梦寒的贴身婆子手里,又将自己查验出来的东西讲给那婆子听,自己连夜出了宁远侯府,找到自己的一家大小,带着离开了京城,从此不知所踪。此是后话不提。

柳梦寒第二天悠悠地醒过来,木呆着一张脸,听了身边的婆子轻声诉说那人的发现。

原来楚华瑜开始大概是吃了掺有苦参和鸡血藤的东西,所以腹痛如绞,甚至会有呕血,其实是胃出血。从外表上的症状看,跟鸠毒很相似。不过这两样东西,不会致人死命,只会受些皮肉之苦。可是解鸠毒的解药里面,却有一味药同鸡血藤严重相冲,吃了下去,立时便成断肠毒药,跟鸠毒见血封喉有异曲同工之妙。

柳梦寒听得一愣一愣地,问自己的心腹婆子:“你知不知道这些?”

那婆子羞愧地低下头,道:“以前跟师父学的时候,似乎听师父提过,只是没有在意,只觉得设这样的局是多此一举……”

柳梦寒听得怒火中烧,扬手抽了那婆子一个耳光,道:“你这是在说我傻!”

那婆子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只是奴婢也提醒过太姨娘,宫里头似乎有用毒的大行家。如今看来,不仅善用毒,而且算计人心,无一错漏。太姨娘要千万小心啊!”

这话给柳梦寒发热的头脑泼了一盆凉水。

是,这个局听起来似乎不算很高明,但是,将人心都算计进去,却称得上是算无遗策。

首先,那人知道柳梦寒手里有鸠毒,推测她有毒就会有解药。

其次,那人知道柳梦寒看见楚华瑜的症状,会毫不犹豫地相信是鸠毒,能够毫不拖延地给自己儿子吃鸠毒的解药来解毒。

在那种关心则乱的时刻,谁会想到救人命的解药,其实会变成了夺人命的毒药?!

原来是自己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上了死路。

原来自己聪明一世,终究着了别人的道儿!

柳梦寒想起楚华瑜在宫里吃的宏宣帝亲手递过来的南瓜糯米糍,又想起自己命人对皇子下得手,心里悚然而惊:难道宫里头已经有人知道了五皇子是死在自己手里!

柳梦寒越想越心慌。

以前,柳梦寒一直觉得自己是隐藏在黑暗中的翻云覆雨手,哪怕光明正大的走到台前,进入宁远侯府里,也无人知道她手里有多少老侯爷留下的人手,更无人猜到她这个看上去无依无靠的卑**外室,有着最雄厚的本钱,可以跟那些台面上的人一决雌雄!

所以她敢在宁远侯府里兴风作浪,她敢将所有挡了她的路的人一一送入黄泉,甚至敢将手伸到宫里面,操纵皇子妃嫔的生死!

可是她如今发现,自己好像一个小丑,以为自己躲在暗处,无人发觉,其实自己早已置身台上,被无数双眼睛观察审视……

她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茬子,露了马脚。

她已经不用再想,是谁能够操纵人心,算无遗策,让她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是不是那个同样有丧子之痛,发誓要为他的皇子报仇的宏宣帝……

柳梦寒心里更加慌乱,不敢再想下去。如果真的是宏宣帝,那她千方百计将女儿送入宫里,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柳梦寒头一次后悔,自己不该贪图富贵。来到京城。

如今儿子已经没了,女儿应该也已危在旦夕,她绸缪了这样久,手上沾了这么多的人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柳梦寒想起宏宣帝让她不知不觉中亲手将儿子送入黄泉的手段就不寒而栗。

这样的人,她怎么斗得过?

她要不要为儿子报仇?还是将女儿接出来?

柳梦寒一筹莫展,连着熬了几夜睡不着。

结果没过几天,柳梦寒发现自己不用熬了,从宫里传来消息,说她女儿楚贵人楚华朱得了女儿痨,移到冷宫里去了。

……

宏宣帝坐在养心殿里,看着暗卫呈上来的一批名单,轻轻松了一口气。

宫里老宁远侯的旧人,总算是清楚干净了。

若不是将楚华朱当作鱼饵引到宫里面,这些暗藏在宫里的人还不会暴露得这样快。

他一直等到所有这些人都浮上了水面,才出手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如今看来,这批人,老宁远侯真的是为了他自己和他的外室及其儿女留下的。他自己明面上的妻子儿女,个个都是挡在宏宣帝面前的傀儡而已。

无论是老宁远侯的妻子、儿子,还是女儿,甚至包括他的外孙、外孙女,都不知道他们最敬重的家主,不仅将他们蒙在鼓里,而且将他们利用得彻底。

从某种意义上,当时还是废太子的宏宣帝,跟老宁远侯的女儿、外孙,其实是同一阵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