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3章放不下(第3/3页)

谢迁一怔，随即意识到何鉴话里透露出的意思。</p>

一旦司礼监掌印不够强势，就轮到内阁首辅掌控一切，所有事情都会由内阁票拟来决定，司礼监掌印就此成为了摆设。</p>

关于谁来做司礼监掌印的事情，谢迁一直都觉得很无力，因为他根本就没法参与，无论是之前张苑倒台，又或者之后皇帝定下司礼监掌印选拔模式，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p>

但这并代表谢迁不会插手，他稍微思索何鉴的话后，觉得很有道理。</p>

与其找一个德高望重但难以控制的老太监来当司礼监掌印，或许真不如找一个年轻人上位，年轻意味着没多少阅历，缺少做事的经验，人脉关系也不如那些老家伙丰富，自然就会将权力旁落，要不然遇到刘瑾这种老奸巨猾的存在……谢迁想想都心有余悸。</p>

如此一对比，谢迁反而觉得小拧子上位不错，至少这位对他很恭谨，也能受他驾驭。</p>

随即他又打消提拔小拧子的念头，心想：“我怎能有如此想法？小拧子到底没什么真才实学，就靠陛下一点信任，他当上司礼监掌印不跟摆设差不多？大明会因此而兴盛？司礼监掌印人选，一定要找个有能力的人来担当！”</p>

一方面想找个软柿子容易拿捏，另一方面却想找个德高望重有能力可以主持大局的人，谢迁一时间非常纠结，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持何等立场。</p>

“于乔？”</p>

何鉴见谢迁不言不语，不由问了一句。</p>

如此谢迁才回过神来，目光中带着一丝迷惘，摇头道：“司礼监掌印人选，要等陛下回朝后才能定下来，你我现在关心再多也是徒劳。至于你所说的，之厚干涉司礼监掌印任免……量他不会这么做，他知道什么是避忌。”</p>

何鉴笑了笑：“于乔你能想开就好，有些事全看你如何想，多说无益……好了，你刚回来，很多事你得亲力亲为，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回头吏部这边会把近来的工作纲要整理好交给你，你快去做别的事吧。”</p>

谢迁叹道：“内阁有介夫坐镇，事情基本已办妥当，我需要担心什么？不如直接打道回府……许久没回家，不知家里人如何了。”</p>

突然间谢迁变成了一个恋家的人，以何鉴的年龄能理解谢迁这种心态，权力场上的勾心斗角，始终不如一家和睦来得实在。</p>

何鉴心说：“于乔到底不是冷血之人，他针对之厚也不是为了争名逐利，仅仅是为了保持大明国运昌隆，跟我倒还有几分相似。”</p>

因为何鉴早就已经产生了离开朝廷的心思，所以何鉴对朝事的关心程度很低，反倒不如对家的眷恋。</p>

谢迁站起来要走，何鉴起身相送，却被谢迁拦下，摆手道：“你这把老骨头还不如我呢，留步吧，我这就回家看看。这一去便是大半年……”</p>

跟旁人出外做官不同，谢迁去延绥近乎于被皇帝发配，且谢迁家里有妻有妾，除了二儿子谢丕**外，剩下的子女年岁还小，谢迁前半生就是太在意求学和做官，以至于忽略了家庭。</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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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谢迁没有欺骗何鉴，他急着回去的确是要去见家人。</p>

离家久了，他很希望回去看看，至于别的事情都可以放到一边，此时的谢迁心态改变，多少跟觉得自己老了，年轻人已可独当一面有关。</p>

虽然谢迁有了离开朝堂的想法，却不会跟何鉴等人一样一走了之，他会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尤其涉及接班人的问题，他需要有人在朝中牵制沈溪，显然梁储在这点上有所不足，这也是谢迁一直担心的地方。</p>

回去的路上谢迁依然在想这个问题：“叔厚虽然能力很强，但他跟之厚关系密切，二人因为叔厚恩师的事情有一段渊源，之厚回朝后，让叔厚暗中制衡，大概难以完成。不过介夫做事似乎又过于急切，冲动行事会加剧朝局动荡，于大局无补。”</p>

谢迁跟梁储和杨廷和相处久了，对二人性格自然有清楚的认知，虽然他觉得杨廷和更有机会制衡沈溪，但又担心杨廷和做事的风格会激化朝廷内部纷争。</p>

一边是老好人会跟沈溪相安无事，一边有魄力却可能会做出一些激进的事情，两个人中让他选一个出来当自己接班人，谢迁自然要好好想想。</p>

回到家门，但见家仆已列队等候，之前谢迁已派人回家通知，他走下马车，见到儿子谢丕过来迎接，同时前来迎接的还有弟弟谢迪。</p>

“兄长终于回来了。”</p>

谢迪很高兴，上前用力地抱着谢迁，体现出他对这个大家长的尊重。</p>

谢丕眼里**热泪，上前行礼。</p>

谢迁伸出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脸上满是倦色，倒不是他的身体有多疲累，毕竟从居庸关到京城这段路很短，而且相对平顺，远不如他从延绥到居庸关那段路那么颠簸，更多的是心累。</p>

谢迁向家人点了点头，不想说太多话，恰在此时谢迪道：“兄长，内阁杨介夫正在您的书房等候。”</p>

谢迁一听不由皱眉，没料到杨廷和居然会先一步到他的家里来守着，而且杨廷和没有出现在出门迎接的人中，猜想大概是杨廷和觉得这次迎接算是谢家人内部见面，不如等谢迁先跟家里人寒暄过后，再到书房说正事。</p>

“他来了多久？”谢迁脸色不冷不淡。</p>

谢迪道：“已经有一两个时辰了吧……从你进京城开始，他就一直在这里等候。却也奇怪，他为何不到内阁去等？莫非兄长知道他不在宫城，所以才赶回府来？”</p>

谢迪不明白，为何谢迁跟杨廷和会在谢府会面，他却不知谢迁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见杨廷和的打算，谢迁做事很有条理，知道哪些人该见哪些人可以延后见面。</p>

谢迁心想：“介夫揣摩我心态，倒是一猜一个准，我回京城必定先见何鉴，之后若是杨应宁在京城，也会见，唯独不会见他跟叔厚。”</p>

谢迁没有回答谢迪的问题，一摆手示意先回去再说。</p>

刚进门，家人便开始放鞭炮，显然都觉得谢迁能回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谢迁本人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p>

……</p>

……</p>

谢迁来到书房外，杨廷和出来迎接。</p>

杨廷和大概是听到鞭炮声出来，见到谢迁赶紧过来行礼，谢迁却一抬手示意杨廷和不必多礼，二人进到书房内。</p>

此时距离黄昏还有些时候，天色明亮，谢迁眼前书房整齐，心里多了几分温馨，离家半年多时间，回来后一切如旧。</p>

“无论朝廷发生了多少事，家里还是如以前一样……却不知君儿那丫头怎么样了。”</p>

不知不觉谢迁想到了谢恒奴，毕竟血浓于水，在这种感性的时候，他关心起这个被他嫁入沈家，觉得有所亏待的孙女。主要是因为谢迁对沈溪有一种抵触情绪，明明是一家人，却无法完全像家人那般其乐融融，这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觉得孙女在沈家肯定过得不会好。</p>

“介夫，老夫不在京城这段日子，你做得很好，朝廷事务你打理得井井有条，你……还有叔厚都是劳苦功高。”谢迁先是称赞了一下杨廷和，算是对过去一段时间对方做事能力的肯定。</p>

杨廷和行礼，心里并没有觉得多荣幸，其实自从谢迁回京一直到当下，他心情都有些失落，感觉自己面对朝事的无助。</p>

杨廷和从怀里拿出厚厚一叠书稿，道：“谢阁老，此乃各部这几月来所有批阅奏疏的票拟底稿，至于对应奏疏太多，无法一一呈现，有要紧的已整理下来，明日便可送过来。”</p>

谢迁点了点头：“很好，你想的很周到，值得表扬。”</p>

谢迁越是客气，越让杨廷和觉得别扭，他宁可让谢迁骂自己一顿，这样才会觉得自己在朝中做的事情能掀起一抹波澜。</p>

不然的话，他感觉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谢迁根本不是在肯定他的作为，更好像是在敷衍。</p>

杨廷和道：“之前太后娘娘召见叔厚跟在下，说及陛下安危，也是由我二人提出派兵前去护驾，随后太后娘娘调遣户部尚书杨应宁以及保国公前往。”</p>

谢迁再度点头：“这件事老夫已知晓，在这个问题上，你做得很好，安排也很妥当。”</p>

杨廷和苦笑不已，心想：“难道你就不能说点建设性的东西？一直敷衍称赞我算什么意思？”</p>

杨廷和道：“目前得到的情况，陛下已动身回京，估摸十天左右便能抵达京城。”</p>

谢迁道：“十天恐怕不止，陛下在路上肯定会有所拖延，不过满打满算半个月足够了。陛下回朝后，这次出征就正式结束，这一战可说是旷古烁今。”</p>

杨廷和听这话里的意思，不由有些憋屈，因为谢迁是在称颂沈溪，而将他之前的辛劳置之不理。</p>

杨廷和用失望的语气道：“大明一切安稳，便是百官和万民之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