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明川的这个拥抱来得突然, 余晚措手不及, 身体僵直。等慢慢缓过神,余晚立刻拒绝:“抱歉, 我不习惯去别人家打扰。”</p>

“怎么会?”骆明川直来直往惯了,听不出弦外之意, “伯母上回还邀请我一起吃早饭呢。”</p>

余晚有些尴尬的看着他。</p>

骆明川忽然会意,哈哈笑了两声。</p>

他笑起来最有感染力,余晚也弯起了嘴角。</p>

她说:“时间不早了, 你早点回去休息。”又软言劝他:“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你最后面对,或是不面对, 你的选择, 家人永远会理解的。”</p>

骆明川是无比彷徨的。听了余晚的话, 这一瞬, 他仿佛找到了安慰。因为季迦叶是不会和他说这些的。他一直在被季迦叶推着走, 偏偏他真的害怕会让季迦叶失望。</p>

这会儿望着余晚, 骆明川还是认真道谢:“谢谢你, 余晚。”</p>

他的眼亮亮的, 真挚而明朗, 还很干净。</p>

余晚晦涩了一天,好像这个时候才轻松一些。她说:“不客气, 我们是朋友。”</p>

目送骆明川上了出租, 余晚才转身回家。</p>

黑夜里, 有人嘁笑一声。</p>

这声嘁笑刺耳。</p>

余晚蹙了蹙眉, 望着黑夜里渐渐浮现出的身影,她的脸色冷下来。</p>

是江成。</p>

他走出来,抬起腿,不耐烦的将旁边的野猫踢了一脚。“喵”的惨叫一声,野猫窜走了。</p>

这人被拘留了一段时间,头发明显长了,胡子拉碴,落魄又潦倒、</p>

看了看余晚,又看了看远去的出租,江成冷笑:“余晚,你动作够快的啊,这才几天呐,又换一个?让我算算啊……”他掰着手指,“甩了我,搭上季迦叶,后面还有那个徐思文,现在又是这个,啧啧,余晚,你真够厉害的。”</p>

并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余晚就要走,江成拦在她面前。</p>

余晚手机在响,是余波打来的,她摁掉,沉着脸问:“你想做什么?”</p>

“我想找季迦叶。”江成说得坦然。</p>

“那你应该去他的公司,我和他没关系。”</p>

上下打量着余晚,江成忽然意味深长的笑:“怎么,不会是他也发现你性冷淡的毛病,跟木头死鱼似的,直接甩了你?”</p>

要多难听,有多难听!</p>

“你**嘴巴放干净点!”</p>

余波不大放心余晚,所以出来看看。他一出来,就听到这些污言秽语,这会儿直接冲上来。</p>

他比江成要高更壮,一手揪住江成的领子,挥了挥拳,余波骂道:“你想死啊?”</p>

“余波!”</p>

余晚吓得忙扯他的胳膊。这人年轻,胳膊上是一块一块的精瘦肌肉。</p>

江成也不怕他,笑道:“除了打人,你还有什么本事?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谁敢要你这种地痞流氓?”说着,将脸凑过去挑衅:“打啊打啊,打了我就告你,让你赔到底!”</p>

余晚死死抱住余波胳膊,“余波!别听他的!”余晚喊他。</p>

余波攥着拳头,紧紧攥着。他盯着江成,眼睛眨都不眨,良久,呼吸慢慢缓下来,他松开手。</p>

江成往后一趔趄,拍了拍衣服,站稳,他还是对余晚说:“告诉季迦叶,他不还我的厂子,我就一直来找你。”</p>

余晚冷笑:“那是你自己贪钱,你本来就欠他两百一十万。对了,江成,你别忘了,你还唆使老杨跳楼!”</p>

“这些我都不管。”江成满不在乎,“我就要我的厂子。”</p>

“滚!”余晚骂他。</p>

江成耸耸肩,无所谓的走了。</p>

一切重新安静,余波还是维持刚才的姿势,攥着拳头,脑袋耷拉着。</p>

“余波。”余晚试探着喊他。</p>

余波怔怔抬头:“姐。”他回过神,竟然还担心余晚:“我吓到你了吧?”</p>

“没有。”余晚抱了抱这个弟弟,宽慰道,“他说的那些话咱们都别在意,更不能冲动,知道吗?”</p>

“嗯。”</p>

余波乖巧点头。</p>

余晚拉他去旁边的超市。</p>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一路仍然沉默。</p>

觑了觑他,余晚买了一包烟,又买了一瓶汽水。汽水给余波,她自己抽烟。</p>

姐弟俩坐在花坛旁,极有默契的,谁都没有上楼。</p>

余波终于问:“姐,季迦叶是谁啊?”</p>

余晚垂眸,说:“一个老头子。”</p>

“……多老啊?”余波拧了拧眉,还是追问。</p>

低头,端详手里的烟,余晚轻轻的说:“别再提他了。”</p>

“哦。”</p>

余波安静的坐在旁边喝汽水,和过去一样。</p>

*</p>

骆明川回到家,季迦叶正好从楼上下来。他还没洗澡,身上仍是白天的衬衫和西裤,英俊的眉宇间凝着些淡淡的倦意。</p>

“二叔去哪儿?”骆明川好奇。</p>

季迦叶示意说:“出去走走。”——这是他生活里唯一的消遣。</p>

骆明川说:“我也要去。”似乎怕他不允,又急忙说:“二叔,我有事想和你商量。”他从余晚那儿得到了一些鼓励,只想和季迦叶沟通。</p>

见这小子难得正经,季迦叶点头:“好。”</p>

夜色深了,山野皆是宁静。</p>

两人脚步声就是不同的。一个玩性重,走走停停,玩玩闹闹,连累了的喘气声儿都带着年轻人独有的冲劲,另一个安静的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黑夜沉沉的贴着他,勾勒出男人沉峻的身影。</p>

走到略高的地方,才停步。季迦叶无数次深夜散步,都会来这里。这儿是富人区,放眼眺望,到处灯影点点。唯独一处是全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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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儿是一栋荒废掉的别墅,靠着北边的河。</p>

全市都知道,多年前,那儿自己家里好端端的,突然烧起一把火来,死过人,便一直废着。</p>

季迦叶眉眼凉凉的望着,骆明川也望着那儿。</p>

像是下了决定,他鼓足勇气,对季迦叶开口:“二叔,我不想当众公开身份。”季迦叶望过来,骆明川还是说:“我有点害怕。”</p>

季迦叶沉默。</p>

每当这人沉默,总是压抑而低沉的,骆明川担忧的看着他。</p>

察觉出他的担忧,季迦叶笑了。拍拍他的肩膀,季迦叶声音和软的说:“那就不公开。”顿了顿,又说:“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到。”</p>

这么多年,明川早就已经有了全新的生活,有他喜欢的小提琴,他不是他,他竟然还想要将他在拉回深渊……季迦叶默然。</p>

“谢谢你,二叔。”骆明川感激。</p>

“和我客气什么?”季迦叶仍是略微宠溺的笑。</p>

“会影响你的安排吗?”</p>

“不会。”季迦叶笃定,“反正最后结果都一样。”</p>

……</p>

回到书房,季迦叶喊刘业铭上来。</p>

他吩咐道:“把老宅卖掉,别再留了。”</p>

刘业铭不禁困惑,他们忙到现在,连老宅都重新修缮好……如今突然全部取消。</p>

“先生,怎么了?”刘业铭不解。</p>

季迦叶默了默,有些懊恼的说:“别让明川为难。如果不是他主动跟我说,我都没发现自己考虑不周。”</p>

“先生……”刘业铭似乎想要安慰他。</p>

季迦叶摆摆手,示意他出去。</p>

烟雾缭绕的书房里,季迦叶垂眸,捻了捻眉心。</p>

*</p>

已经入了秋,居然又有台风登录,病房里便显得阴暗。</p>

沈世康身体好了点,重新翻了一遍季迦叶的资料。一边看,他一边吩咐沈长宁:“再去仔细调查一次。”</p>

“不是调查过了吗?”沈长宁嫌麻烦。这人的背景余晚让顾菁菁查过,沈世康也找人专门查过,如今居然让沈长宁再查一遍。</p>

唬了自己儿子一眼,沈世康说:“我总觉得他不对劲。”想到季迦叶那些绵里藏针的话,他说:“记得去他的故乡,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个人。”</p>

“哦。”沈长宁答应下来。</p>

沈世康特地叮嘱:“这次可不能再疏忽。”</p>

“知道。”</p>

沈长宁这次的动作很快。不过两天,所有的调查资料就回来。</p>

沈世康戴上眼镜,慢慢看。</p>

沈长宁在旁边说:“季迦叶的资料应该是真的。和当地核实过,就是他。父亲是学校的老师,母亲没有工作。”说到这儿,沈长宁忍不住笑:“他父母居然是继姐弟关系,都姓季。据说因为这层关系,他们家没少被人说,也不怎么和人来往。”</p>

沈世康翻了翻,亦冷哼:“原来是这么个没有伦常的东西!”又问沈长宁:“他的所有人际关系和咱们有没有牵扯?”</p>

“都没有。”沈长宁笃定。</p>

沈世康缓缓点了点头,说:“行,那准备出院。”</p>

被季迦叶气了一回,总这么在医院待着,是要被人笑话的,还不如看看季迦叶究竟有什么其他后招。何况,他能气他,他如今也有了季迦叶不怎么光彩的那一面。</p>

得知沈世康要出院,余晚急忙赶过来,好言劝他:“老爷子,再住几天吧。”——季迦叶那人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做。她实在担心那个男人真的会逼死沈世康。</p>

看着余晚,沈世康精神抖擞的,他说:“没事。你要是惦记我这个老头子,就经常过来看看。”</p>

“可是……”余晚还是想说什么,满脸着急。</p>

沈世康笑了笑,叹气说:“我也想回去了,老在医院里住着,不是个滋味。”</p>

沈家的汽车接了沈世康出院,余晚站在医院门口,心里止不住沉甸甸的。</p>